一碗宽面一块印花饽饽——胡睿

胡睿 · 发表于 2016-3-29 16:34:38

      谁都有梦想，无论是刚上小学因为老师让写作文"我心中的理想"而照作文书写出的科学家，还是在渐行渐远的读书路中慢慢发现的理想。其实都不可质疑，这是自己对未来的一种想象和期待。
   第一次写作文，"我心中的理想"就是照作文书写的科学家。在那个年代，我们每个人几乎的梦想都是期望能成为理科生，成为科学家。不像现在的小学生从小就期望自己能做公务员。那时候我们脑海中没有公务员这个概念。
   大院里哪家能出个大学生可是件头彩事儿，就得在大门口挂一串"红高彩"，一种当时的鞭炮，来庆贺一番。满院子摆上个十几桌，请上邻里街坊，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远方亲戚。杀几头猪，刚杀完的猪肉，瘦的没多少，煮完呈上桌全是五花三成的肥肉片子，瞅着腻得不得了，但蘸点酱油醋和蒜泥儿，可堪之为人家美味哈。头天晚上和上几盆面，等天一蒙亮，就开始做面条。分开几大团子面，用面粉蘸一下擀面杖怕蘸面。把面团擀开，切成一条一条的宽面条。切点大头菜和西红柿，一会儿放锅里。剩下的面得做"饽饽"，先在模子里放点面粉，然后放上面团，弄实，倒过来一扣，就是个印花的花边馍馍。一个模子上面可以同时做上三个馍馍，听祖母说那是差人从老家捎回来的，宝贵着很。柴火烧的很旺，放上大锅，放些水，再卡上一个蒸帘子，把饽饽都放帘子上，盖上锅盖。不一会儿就香气扑鼻的。揭开锅，用筷子勾起帘子，用调好的红汁用筷子点在饽饽上，一个个红点看着甚是惹人喜爱。我们这些小孩也是大清早就去稻田里摸稻花鱼，甩掉鞋，挽上裤腿衣袖就猫着腰摸起来，小时候那是调皮得很，摸着摸着回手就给后面拿着鱼筐的邻家小妹摸上一脸泥巴，她生气的说小宝(我的小名)坏，一看到我捉到一大条肥稻花鱼就欣喜得不得了。摸上几条稻花和几十只蟹虾就赶忙跑回去，生怕谁先到家偷吃了那红点馍馍。吃了点米粥和窝头我们就急着和祖母上山去采那蘑菇，那是自家种的，以备亲戚来舍有个硬菜。蘑菇帽上还顶着希希散散的雨露，我忙着欣喜想要揪下，祖母去阻止了我，说不能拽断它的根儿，要不明天就不长了。它们三五成群扎成一堆，发现了这一堆，细心找找，还能在附近找上它的兄弟姐妹。把采完一篮子的蘑菇放到盆子里用清水洗一洗，洗去根底的泥土就差不多了，祖母说不能洗的太干净，要不就失去了它的味道儿。他们东北名菜叫小鸡儿炖蘑菇，祖母叫它山鸡炖小蘑。宰上几只家里养的鸡，母鸡可舍不得杀，还得每天盼着它下蛋呢。看着大火咕嘟的小鸡儿，我们眼巴巴的站在灶前，总是奢求祖母崴一勺鸡汤给我们喝，这山鸡炖小蘑得顿到中午，等到亲朋坐满的时候才能上桌。偷偷夹起一块鸡头，咬上一口，肉质嫩嫩的，满是蘑菇的那种味道，喝上那一口汤，总是想要是再来碗大米饭就好了，一定能吃上个一大碗。直到现在，祖母每次总是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回家，她好准备些蘑菇和小鸡儿。每回一进家门，山鸡炖小蘑的香味扑鼻而来，来不及洗手就要先吃上这几块鸡肉和蘑菇，还是小时候的味道。一直未变。到了炖鱼，祖母收拾鱼可是一把好手，不用料酒只用一些自调的调味品，小火慢炖把鱼汤炖到乳白色，绝对的胜过很多营养品。招待客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鸡蛋，在那个年代，鸡蛋可是好东西，就像现在在老家一样，每天攒着下的这几个蛋全都给城里的孙娃子吃。鸡蛋炒上这自家种的韭菜那叫一个香，韭菜很有味道，生咬下一个韭菜叶嚼在嘴里有些微辣的蒜香味。花生米可不好弄，还是管邻居家借的，大火炒着花生米，放一把子盐子，炒起来那个味道看得我们几个小脑袋瓜都不动，就直勾勾的瞅着花生粒。出锅盛到一个大盘子里，只听哗啦哗啦的声音从盘子里传出来。小手猛的抓一粒放嘴里，那个烫得不得了，但是嚼起来格外的香。尤其是等花生米凉透，嚼起来更香更脆。邻居亲戚帮着忙活了一上午，满大桌子的菜。
   大姐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，她不是理科生也没有做科学家，我那时候还小还不懂，只听得她是学外语的。能讲得一口别人晓不得的外国话。她也是老家那儿的第一个大学生，所以家里人感觉特有面儿。有随礼的有道贺的有帮忙的，那时候最大的一张钱才是十块的老版钱。随个十块钱已经是很大的票了，有个老先生专门负责记礼账。他干完活可以吃专门为他做的血肠。
   所以一个大家子出了一个大学生是件特别荣耀的事情，那时候出个大学生不容易，想上学的家里却出不起学费，不想上学的早早就种起了地，再加上地理环境又不是很好，教育环境又很差，大学生苗子可难寻。前几年回去，听别人讲起哪家哪户的娃仔考上大学了总是说得眉飞色舞的，直到现在，出个大学生还是件荣耀事儿，那年考上了大学回家报喜，那老一辈的祖母们还是激动着拉着我的双手说，"上了大学好啊，有前途的娃仔啊。"我尴尬的笑了。在我们那里不是很注重教育，但那里的人们朴实，乡风醇厚，靠着望不尽的田地里那一侧的小路，每回回去走在上面，我都在追寻着小时候奔跑的记忆。
   一年又一年，我们就这样长大了。我们一个个离开了给予我们美好童年的地方，嚼上那筋道儿的宽面，夹上那鸡肉，再来一片蘸满蒜泥的五花肉，一抬头，看见一直满面笑容瞅我吃饭的八旬祖母，想起她曾经绕着整个院子一勺一勺的喂我吃那鱼汤饭，说不出来的心酸。
   想起那家长们为孩子树立的科学家梦，其实也不是期望自己的孩子有多大的成就，只希望孩子们过得比自己好，这就足矣了。
   我想，每一个从这儿里走出的大学生，应该都记得那碗宽面和那印花饽饽。因为那是记忆的味道，承载了很多很多的东西…………